Tuesday, July 26, 2011

Keep Walking 倫敦巴黎行走 (一)

千禧橋附近,陳衡的精神挺不錯
在泰晤士河南岸,那天我們開始狂走,從西敏寺站走到倫敦塔橋站,地鐵線的名稱念起來蠻有趣,叫做Jubilee,這個意思為何,煩請自行查一下字典,反正是一個有些宗教意味、神秘又帶點未來的熱鬧字。


很多中年男子(別人我不確定,但我常有此念頭)都想要某種程度的逃離現況,並不是真的想要離家出走,偶爾的抽離現實也是一種脫離的方式;因為,總是覺得有一些重擔壓著你喘不氣,總是覺得未來離你愈來愈遠,總是覺得我愛的都愈來愈恨我,總是覺得我想大喊:媽的,老子不幹了!然後希望可以神遊到一個熱帶小島上,旁邊半裸的女郎餵著你醉不死人Pina Colada;殘酷的是,你真的醉不死,現實等著你清醒過來。


反正為了"逃離"這個概念,我開始在倫敦巴黎各景點之間Keep Walking,有時獨自一人,有時推著嬰兒車(當然剛滿三歲的陳衡在睡醒之間成了最佳的活動佈景),有時擺出一些奇怪的走路動作(被老大警告我離他遠一點,因為這位大叔看起來神經神經,讓他覺得非常embrass)。我挑了一些Keep Walking的照片,連續看下來,其實一點"逃離"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一點帶著幽默的疲憊,旅途是累人的、負擔是累人的、走路是累人的,在一連串"累人事兒"之際,能夠幽默以對,好像也不錯。

悅哲在吃甜點時,神經大叔開始練習划手動作,對照小朋友的聰明臉孔,其實還蠻感動的
倫敦塔橋快到了,在碼頭邊擺了一下剛才練的划手動作,背景音樂是陳衡童稚的聲音唱著:London Bridge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然後,鐵橋真的升了起來,一艘有著高煙囪的遊河船緩緩開進,我走下碼頭時,看到了一大群穿著白西裝、禮服撐著白洋傘帶著白禮帽的非洲黑人,從各個巷口湧進碼頭,黑亮的面容加上慘白的服飾,在英倫下午9點的碧空藍天下,魚貫的從甲板走上遊船,大概有一兩百人,但是安靜的很不尋常,是婚禮還是葬禮?亦或只是某個非洲王子的泰晤士河上的夏日晚宴,而我離開倫敦橋,Keep Walking.


倫敦橋前的Wesley
到底應該是劍橋還是康橋?以英文Cambridge的字音看來,"康橋"是對的,發音對感覺也對;如果在康河(River Cam)上泛舟是詩情畫意的情境,但把"康河"變成"劍河"好像就有一種上刀山下油鍋之感,真的有差。 所以Cambridge之所以為劍橋,還是拜了老廣之賜:"這把Cam(劍),猴犀利嗄"。但是劍橋在褪去了遊人如織的表象之後,她還是有些深沉底蘊,我推著空蕩蕩的嬰兒車走過國王學院 (King's College),劍橋旁聽生徐志摩從石鐘塔頂探頭輕語:"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旁邊正在整修的三一學院 (Trinity College),卻傳出大學者艾薩克牛頓爵士啃蘋果的聲音,在劍橋行走之際,總會聽見這些古老的幽靈在耳邊低語,當你聽到之後,快樂和滿足也一點一滴地建立,然後你就會愛上Cambridge。

國王學院前行走,Where was the kid? Was eating/playing with ice cream...
一路上,我的小模特兒睡睡醒醒,吃吃玩玩,累了就跳上嬰兒車讓我推一下,推著十多公斤的三歲小童坐在十二年老的嬰兒車(老大出生就買了)走在有百年歷史的石板路上,凹凸不平的路面真是崎嶇難行;在倫敦的每個街頭轉角處,我都在想:好遠啊!下一站到了嗎?什麼時候能夠停下來休息一下?尤其在上坡處,推車的我得抬高下巴努力的翹起下臀部,然後用小腿加上前臂的力量用勁兒往上推行,陳衡有時會回頭看看我還在不在,當他看到我一副扭曲的怪臉,總是咯咯大笑,開心的很。這一台Aprica日本製的嬰兒車,伴隨著我兩個小孩十二年以上的成長歲月,我們推著它走過四大洲各個城市,滿載著回憶與歡樂,本想以它的耐用度應該還可以再撐個兩三年,可惜在我們離開巴黎的時候,因為一陣忙亂,竟把它遺放在旅館櫃檯;嬰兒車的終點應該就在此了,兩個小男生已經漸漸掙脫步履蹣跚的束縛,慢慢可以自己沉穩地探索這個世界,再見了,老朋友,我們會懷念你,也希望你能在巴黎享受美好的退休生活。

前行路漫長,老爹要努力
牛津大學(Oxford)的遊客比劍橋還要多,我們在此竟然碰到兩組以上的台灣遊學團,還碰到以前老大的同學們,牛津的老幽靈(已死的)與新幽靈(還活著)與劍橋不遑多讓,老靈魂有魔戒的托爾金、中國的錢鍾書、蒼白的雪萊、國富論的亞當斯密以及波伊耳定律的波伊耳等等,新靈魂有緬甸的翁山蘇姬、天才霍金、歌劇魅影洛依韋柏、色胚總統克林頓、色胚演員休葛蘭、決戰異世界美女凱特貝琴薩以及火燒胡市長等人。然而現在牛津最大的賣點(對觀光客而言),不是這些知名的校友靈魂們,而是這一個世代最知名的通俗文化:"哈利波特"。


Keep Walking前往霍格華茲學院查看魔法蹤跡
基督教堂學院(Christ Church College)在哈利波特系列電影中提供了小說中所描繪的古老魔法學校場景,飛天掃帚課的廣場、晚宴廳、魔藥學教室和移動消失的樓梯通道等等;裡面的工作人員都穿著深黑色的三件頭西裝,頭戴黑禮帽,年紀大一些的或還拿著一把英式大黑傘,典型的大不列顛舊帝國風情,拘禮又冷淡的派頭,其實還蠻酷的;有趣的是在這個從名稱到內容都充滿了基督教氛圍的學院,竟然會出借場地給基督教人士極力撻伐的魔法異端小說作為拍電影的所在,是經濟考量或是自由風範?難以得知。


在學院中的教堂地面和牆上,除了繁複的哥德式的雕飾、莊嚴的弧頂穹拱、絢麗的宗教彩繪玻璃以及精美的紋章之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有許多名人校友的類似墓誌銘的文字鑲刻,我擷取一段約翰洛克(John Locke,高中教科書裡出現的西方自由主義政治哲學大師-著有"政府論"):"I know there is truth opposite to falsehood that it may be found if people will & is worth the seeking" 多深沉的思考,存在一段簡潔的話語之中,然後幾百年來靜靜地躺臥在學院教堂的一個角落,於是格調與思想的傳承造就了牛津氛圍;回到台灣的大學裡卻只看到財閥把她老爸老媽的名諱拓在大樓建築上,或是政客學閥們醜不拉機的題字亂竄,所以台灣高等教育的格調與思想在何種等級已就不言可喻了。


我在哈利、榮恩與妙麗的餐桌旁努力向前走,四周的幽靈冷冷地注視著我
在牛津只有短短數小時,所得到的印象其實和一般的旅行團並無二致,陳衡小朋友醒來之後非常想要一杯熱巧克力,推車男因為腿痛,亟需英國純麥啤酒的撫慰(據業餘中醫人士診斷,腿痛並非扭傷而屬於膀胱經脈氣血不順方面的症狀),遠處有一座小教堂傳來整點的悠揚鐘聲,入口處還有一個倫敦象徵之一的紅色電話亭,最重要的是這座教堂旁邊就是一個飲料專賣店,兩名金髮碧眼的女店員比英國人還要冷淡,攀談之下才知道她們是來自獨立國協某個克還是某個亞的小國來的,看來前蘇聯人的帝國風範好像比英國人還高上一籌,當然在飲料點心部份,除了價錢讓人眼睛一亮(隨即就黯淡心驚)之外,味道真是想讓人奪門而出;有關於英國的飲食品味,和他們的拘謹有禮相比較,真是散漫和無禮到了極點,我們真的喜愛倫敦的典雅豐富,但是提到吃的藝術,我們中國人洞燭內省的食物修為,要比約翰牛強上百倍。

啤酒+熱巧克力+怪蛋糕的店=噁
上午的海德公園(Hyde Park),我們從東南角的黛安娜王妃紀念步道(The Diana, Princess of Wales Memorial Walk)進入玫瑰園,奇花異草和玫瑰叢中大群飛舞的蜜蜂,讓陳衡神經非常緊繃,不苟言笑了好一陣子,我還是勇敢的推著車在小徑中亂竄,眾多阿拉伯裔的遊客在園中拍照遊蕩,黛安娜在車禍死亡之際,陪伴在身旁的也是一位來自埃及的阿拉伯富豪;十四年後,當初在她葬禮手攜手令人憐惜垂淚的威廉與哈利,一個變成了已婚的禿頭老哥,一個變成神經兮兮臉上永遠掛著一抹惡意微笑的搗蛋小哥,還有滿倫敦的阿拉伯人搶著買禿頭老哥的過時結婚紀念品。


人、事、物不停地轉變,成長的痛處有時不在過程,而在結果當你發現當初所珍惜、愛憐、期待的人間至美變成令人厭憎的驚世怪咖,可真是會心痛到難以自處;唯一永遠不變的是Die Young的黛安娜,如月亮般皎潔的意象永遠讓人記得而成為一種符碼印記,雖然現時此地她的靈魂周遭圍了一群詭異的黑紗蒙面人,唉,老美灌輸給我們穆斯林等於恐怖份子的暗示還真是嚴重。


漫步花叢蜂群間,可愛小童正襟危坐,推車大叔若有所思
Weeping Beech我試著把它翻譯成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垂淚山毛櫸",葉多枝細,枝幹不堪繁密樹葉的重量,所以會彎曲地往下長,整棵樹就長成倒掛金鐘狀,枝葉裡面圈蓋成為一個幽暗蔭涼的空間,同遊的鄰居小孩看到這棵樹的猙獰怪象,臉上都露出猶豫神情,我推著陳衡準備進入陰蔽樹叢裡一窺究竟,老大卻已搶先衝了進去,我習慣性地出聲要他小心點,也還想牽著他一起走(怕裡面會不會躲著變態流浪漢之類的),但眼前看著一個青少年迅速矯健的背影倏乎消失,耳際傳來他略帶不耐的應付,所有關愛操心就只好嘎然而止於Weeping Beech森然的入口旁,我當然不會多愁善感地Weeping,每個人總有長大的一天,我們都要學習放手。

推車男再度抬高下巴翹起後臀,反正還有一個小的還需要我的陪伴。我們搖擺地走入金鐘樹幕,其中果有另一番光景,新生枝葉茂密地將老幹層層包覆,稀微光影隨風搖曳,唯獨不見老大身影‧‧‧,咦!人呢?‧‧‧"哇!"背後突然有人怪叫一聲,陳衡早就瞭解他老哥慣用的裝鬼伎倆,高興的跟著怪叫怪笑,只有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但是我還是要很酷,頭也不回的冷然怒吼:"喂!你別這麼幼稚好嗎!"

Weeping Beech的陰森入口,幼稚的少年埋伏其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