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2011: 台中的意象也是如此,從風化城、槍擊城和火燒城的冠名;從太陽餅、一心豆干、珍珠奶茶等名震天下的小食;從路思義的神秘,到古根漢的猜想,再到有如縮小版曼哈頓的七期;加上大度山高地上廢棄古堡到幽靈船10年一現的城市傳奇;此地不屬於南也不屬於北,但是南北的英雄好漢都在此周旋、爭執或消滅。我的一部分生命與這些意像糾纏共生,想要忠實回憶,卻總是被現時的的種種事件拉進歧路,想要偷偷溜走,但戒不掉。
1984: 我只曾經斜躺在路思義教堂的斜牆邊,陪著年少初戀失戀的好友在夜空下啜飲烏梅酒的苦楚直到破曉爛醉,卻從未想過進入教堂聆聽領略天主的恩典撫慰,只有少年義氣的陪伴,而對於跨過門檻面對一線天灑下的天光引領茫然無感。
2010: 天光卻灑在當年醉酒青年的臉上,我們都已走進門內,思索信服天主的旨意與安排,年少時的曖昧自憐回憶早已微不足道。不惑青年們對於生命的領悟總會適時成長,雖難以稱之為圓融自在;但在我們週遭老逝的父母、離去的朋友、長大的子女和消失的夢想在再會清楚地提點我們,該是改變和順從的時候了,如果不願順從生命的流逝無常,我們只能真心服侍上帝(這是一個選項),希望得到祂的恩典與救贖。而門外,回憶裡還帶著純真魯莽的年輕人,隔著窗哀悼看著我們說再見。
1983:我還記得從建國南路的爸媽家裡坐上公車,到中崙車站,一路在高速公路上昏睡,直到后里收費站才醒轉,再一會兒到朝馬就要下車(不忘記對著一起下車土土吵吵的逢甲士校學生投注鄙夷眼光),還要轉一趟仁友客運往台中港方向,順利的話可在東海別墅下車抵達終點;但有時不順利時會看到,校門口台中榮總之前被從台中港方向直衝而下的砂石車輾過的殘破身軀,蓋著白布呈現著奇異角度,分不清男女老少,旁邊或者散落著一隻鞋、一輛扭曲的自行車(或機車),和狼藉的油汙血污;我們只好隨著人潮下車,心中揣揣,刻意偏頭走過的時候總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瞄去,應該不是哀悼或許還有些殘忍,然後快步離開。在從甲地移動到乙地的無聊過程中,這些意外也許是一個值得標註的插曲,會被記在某人的日記裡。
2011:兩地之間運動時間的變化所帶來的感受消長;現在很簡單啊,網路訂票,車站取票,上了橘白相間的高鐵,在還未及打盹的時間裡,烏日這個比朝馬更奇怪的地名就到了;走出車站,沒有太陽餅的標示,台中真的到了嗎?在自動門打開的時候,記憶裡的人們環列在細雨微陽的矇矓光線裡,揮手向我道別,但是我還不想遺忘,也許再過20年吧。